门前那条弯弯的河

    每当我听着刘欢那首《弯弯的月亮》，就仿佛感受到诗一样的意境。“月亮--小桥--小船--河水”，一连串的“弯弯的”，又如是一笔一笔勾描出一幅淡淡的水墨画。当我沉浸其中的时候，他却猛然又爆发出另一种情绪来：今天的村庄--过去的歌谣--惆怅忧伤--穿透胸膛。

这是一种呐喊！这是一种反思！这也是一种力量！

此歌，我听过无数遍。每一次的欣赏都给我留下无尽的忧伤。不知道这是是歌词的震撼，还是旋律的感染，它都能把我带入阔别三十多年前的故乡。

我的故乡位处苏北淮阴的穷乡僻壤，没人知道祖辈的祖辈来自何方，为何不选择在北京、上海或南方，不知道为何却偏偏落脚在这个不起眼的古老小村庄。每到黄昏时分，坐落在村庄里的户户人家，开始从门前屋后树木成荫的缝隙中升起袅袅炊烟，还有那成群结伴的娃儿在林间欢腾嬉闹，连身旁的鸡鸭狗猫也戏耍欢叫。多少年来，村庄里的人们就这样过着一日三餐安稳祥和的生活。

门前那条弯弯的河，是养育村庄儿女的母亲河。她连接横贯淮阴境内的盐河，流入远方的大海。现实中的她，既平凡又传奇，平凡的是不知从何时起，她就一直默默无闻的缓缓地流淌到如今；传奇的是她不仅养育着两岸质朴的儿女、滋润着两岸贫瘠的农田，也曾给村庄带来无数次的水患和灾涝……

听长辈们讲，在我没出生时，爷爷和奶奶辈就在这条弯弯的河旁，带着他们的四个儿子，也就是我的你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悠闲自得地捕鱼打捞，漫无目标地耕种劳作，偶尔也趟过门前那条弯弯的河，走出村外，面向他乡。多少年来，他们就这样一直过着既清苦而又满足的生活。

奶奶生活的那个时代，女人们都喜欢缠布裹脚，说这是美。她们迈着小碎步，走起路来几乎能被风吹倒，就这样也只能门前屋后做家务。她们偶尔也走近门前那条弯弯的河，看看河里成群嬉闹的鸭和鹅，想着恬淡的心事。

河水在流淌，时光也在飞逝，父辈们一个个成家养子，独立门户。爷爷和奶奶也日渐衰老，从主要劳作开始退养生息，他们每天哄带着成群的孙子和孙女，看着我们一天一天地长大。当我记事时，曾经常跟随爷爷的身后，屁颠屁颠地在那条弯弯的河旁转悠，聆听那条弯弯的河里生长着的浓密的芦苇和蒲草被风吹拂摇曳发出的沙沙声响，听河旁洼塘里芦苇丛中的蛙声和鸟鸣。

当我到了二一二岁时，我已清晰地记得，我曾和哥哥妹妹经常到门前那条弯弯的河里抬水回家饮喝，生烟做饭。哥哥让着我，常把水桶的吊绳靠近自己的一头；我也学哥哥，常把水桶的吊绳落点离妹妹远一点。那种大的让着小的，哥哥护着妹妹的举动，是门前那条弯弯的河里的河水养育的美德。

到了我父亲这一辈主业时，他们比祖辈能耐大，硬是在门前那条弯弯的河面上架起了一座小木桥。木桥的下面还常常停靠着一条弯弯的小船。农闲时，人们就撑起小船去打捞捕鱼，更多的是通过这座桥可以方便出行。村庄里的人们可以走出村庄，奔向远方，为艰辛的生活挣点钞票，回家可以勉强养活一家老小。

母亲的娘家，也即外婆家，住在门前弯弯的河的另一边。外婆和奶奶一样缠足裹脚，走起路来一样地迈着小碎步，显得非常轻盈，几乎听不到她的脚步声。我曾听母亲说，外公也不知道生了什么病，早早地就走了，外婆从三十几岁开始守寡，硬是一个人把她和大舅拉扯大。舅舅一家生活倒还行，只是外婆的人生有点苦。

曾记得外婆要来我们家，常常要走半天的路，还要艰难地跨过架在那条弯弯的河面上的那座小木桥。

曾记得到了寒暑假，都是我们踏着发出“吱吱呀呀”声响的小木桥，越过那条弯弯的河，来到我那可亲又怜爱的外婆家。那时，我们常常依偎在外婆的身旁，听她给我们讲述她和她上辈留下的古老而又神奇的故事。

曾记得门前那条弯弯的河，河水清澈透明，鱼翔浅底。到了暑假，住在河旁的成群的娃儿高兴地下河游泳，捕鱼捉虾。或者坐在木桶里，采摘菱角，摘断荷花，嬉水打闹，欢快地玩着，常常忘了回家。

曾记得我上了大学，在外求学三年，很少回家。那时没有手机和电话，爷爷奶奶外婆们相继过世，我也无法知晓，未能回家叩拜他们老人家。当我回来后得知噩耗，曾无数次地一个人奔向门六月那条弯弯的河旁，泪如雨下。

父辈告别了他们的爹和娘，自然撑起了这个艰难的家。我们兄妹四个一天一天地长大。当我工作时，他们也陆续结了婚。两个妹妹远离了门前那条已经不像从前那样清澈的弯弯的河，远嫁他乡成了家。哥哥继承父业，挑起家庭的重担，仍旧生活在门前那条弯弯的河旁，从未离开过故土——自己的家。

时光荏苒，一转眼，父母已经衰老。母亲在十二年前离开了她那熟悉不过的门前的那条弯弯的河，奔向远方，永远不再回家。就在去年，父亲业已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去追随日夜思念的他的父母和我的妈。

门前那条弯弯的河，依旧流淌着浑浊不堪的河水，静静地诉说着祖辈们曾留下的平凡而又平淡的故事。

今年春节期间，我携全家回老家过年。夜晚我常常孤枕难眠，思绪万千……白天独自一人伫立门前那条弯弯的河旁，远眺依旧静静地流向远方的河水，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记忆中的往事：

就在这条门前弯弯的河里，曾夺走了村东头那个顽皮的、年仅十一二岁的男孩的生命。当年的这一幕，曾给他的亲人带来了无尽的伤痛和全村人的叹息。

也不能准确的记得是哪一年，就在这里，老天连续三天突降暴雨，门前那条弯弯的河里的河水猛然暴涨，结果冲垮了门前的菜地和篱笆，浸漫到土坯垒砌的房屋，破旧的房屋倒的倒，塌的塌，一片狼藉。在当年，这个情景曾经着实让我担惊受怕……但是，此时脑海中更多的还是浮现出儿时在那门前弯弯的河旁快乐成长的幸福时光……

如今，看着眼前这条弯弯的河里泛起的腐败残渣，闻到河水散发出的阵阵恶臭，尽管不远客上那架小木桥早就被坚固的钢筋水泥桥所替代 ，但心里依旧产生一种莫名的忧郁和感伤。河两旁那枯萎的树丫，以及掩埋尸骨的座座坟墓更显得村庄的萧瑟，再看看村庄里蹒跚的那几个老者，昔日欢闹的场景荡然无存……

此时，我不经意地掏出手机，在酷狗音乐中搜出刘欢的《弯弯的月亮》。看着眼前的情景，怎么也听不出那种优美恬淡、令人神往的水墨画式的场景。相反，比平时更能深刻地理解：今天的村庄~过去的歌谣~惆怅忧伤~穿透胸膛。那一种呐喊，那一种反思，那一种力量的旋律，萦绕在耳畔，久久的，久久的，无法飘去……

编辑：邢松